第十四屆文學獎-散文組-父親結

【散文組】

佳作

父親結

職治一‧盛云

 

自我介紹:

我是盛云,今年就讀職能治療學系大一。由於是獨生女,沒有手足陪伴,從小閱讀便是我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生活,也慶幸家人並不反對我在閒暇時閱讀課外書,大幅提升了我的國文造詣,同樣讓我對文字創作產生了濃厚的興趣。

得獎感言:

我一直相信文字有其力量,能夠溫暖人心,也能融化內心的冰山,成為黑暗中的一束光。何其有幸在用文字療癒自我的過程中得到賞識,也感謝家人對於我的文字創作給予肯定,讓我得以一路堅持。雖然不是最優秀的作品,但此次得獎讓我更加堅定寫作這件事,散文創作看似容易,時則需花費大量心力,我卻甘之如飴,只因我熱愛寫作。感謝週遭的人事物,感謝一切,才得以成就今日在散文中綻放光芒的我。

 

 

父親結

八月八日,父親節,應該會是一個美好又幸福的日子吧。

可這幾年以來,不論晝夜、不分四季,我心中總有一個難解的「父親

結」,不知何時出現,更無法預知何時消散。

很久很久以前,我總喜歡他回家的那幾日,膩在他身旁撒嬌、玩著他那

短短的髪,每每刺得我手心發癢。待他必須回到軍中的那天,依稀記得約莫傍晚時分他便會離家,或步行、或由母親騎車接送,準備搭上遠行的列車。我常望著他堅實的背影偷偷拭淚,心裡像是被千斤巨石壓著,後來才漸漸明白,這股胸悶的感覺,換作難受與不捨。

習慣他缺席我的故事、我的人生,卻又矛盾地嚮往他能在我的世界停留多

一些。忘記何時開始,許是不知不覺間,我和他的羈絆不再鮮明,我也不再希冀他參與屬於我的生活;不再計較彷彿單親家庭的日子;不再因他的歸來或遠走而傷神。漸漸,走上末路。唯一的聯繫僅剩一張單薄的戶籍與一脈相承的、無感情的姓氏。

他退伍後搖身一變成為家庭「煮」夫,企圖以美食拉近家人間的疏離,我

雖滿足口腹之慾,但空虛荒蕪、雜草蔓衍的心靈依舊。我和他的關係好比雲朵和天空,兩者看似緊緊相依相擁相容,實則距離十萬八千里。或許隔閡會有增無減,畢竟宇宙在膨脹,天空和雲只會漸行漸遠。再也沒有主動做些什麼,想讓這樣的微妙關係保持著不尋常的平衡,哭鬧索求是孩子的權力,我竟不合適了。

或許我再度改觀的契機是高中時期的國文課,課堂中時常提及親子關係相

關議題,老師的循循善誘讓我努力試著打破早已僵化的情感。開始分享日常瑣碎予他,換來他滿腹經綸傾囊相授;嘗試從節日卡片中表達感謝,得到他將卡片小心珍藏;努力尋找彼此之間的共通之處,取得他獨樹一幟的幽默。可我終究沒有勇氣更進一步,大概是歲月在我心中留下的創傷太過鮮明,我無法忽視曾經的痛楚及煎熬,更倔強的不願意原諒。終於造就了看似平靜無波實則暗潮洶湧的凶險海域。

直到我無意間發現,他任教官期間竟會書寫生日賀卡贈予學生,至於我,

從來變僅收過他的口頭祝福。不是想責怪他什麼,只是意難平。吃醋、嫉妒,以為自己是他的寶貝女兒、掌上明珠,應該,會是獨一無二的。原先滿心歡喜修補與他之間錯過的時光,如今好似成為了多餘的笑話。現實的洪水,淹沒了我的熱情。於是我又悄悄地填上了與他的交流通道,躲回我的舒適圈,不想在令自己看上去像個徒勞而自做多情的傻子。

其實我理解他,只是不知如何應對。我知道他從小便從沒體會過實誠的父

愛;我知道他以為為人父母不必有太多言語及行動;我知道他是愛我的。我都知道。只是,也從來沒有誰教過我,該用什麼方法讓兩顆遙遠的心靠近。我和他都不是特別喜歡表達自我的人,所以我才會擁有難解的「父親結」,所以他才任由尷尬的現狀延續。

居然是動筆寫下一切的此刻方才意識到竟是我本身的過份悲觀。沒有生日

卡片,是專屬於我的獨特;儘管疏於交流,他仍以他的方式愛我;即使互相走失了那些年月,也還有漫長的未來可期。

也許抹不去從前種種,也許放不下過往經歷,可心裡總必須累積一些重

量,方能站得踏實。家人之間談何原諒與否?世界如此之大,只要我在、他在,四海皆能為家。

曾經幼稚的任性,現在回首,不過兒戲。或許無須言語、無須刻意表現,

才是愛的真諦。一直以為許多人身在福中不知福,我又何嘗不是。過去的日子裡沒有他的身影是無法變更的事實,未來的歲月若缺少他的足跡是否就該歸咎於我的鑽牛角尖、斤斤計較呢?即使有著「父親結」的存在,我也當將之視為與他的牽絆。

終於發現,我不過是不停地逃避,又將一切歸結為他對我的虧欠。自以為

的努力親近,實是自欺欺人的玩笑。沒有真心誠意地試圖正視及解決雙方之間的沉默,卻又回過頭踏回根本沒能跨出的起跑線。因為我害怕。我害怕我走近他後會感到失望;我害怕我扔躑出的音訊會如石沉大海;我害怕我在天秤上移動會造成無可挽回的翻覆。由於我的膽小、我的怯弱,以課業當成擋箭牌,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與他相處,喪失了多少原可以交心的年歲。

做出改變需要極大的勇氣。我相信我體內必然存在這樣一股勇氣,只是我

不知道的是,我何時才能放猛獸出柙?之前是無視了問題的癥結,現在則成為開門前的猶豫。打開那扇門後,等著我的是一片未知,我什麼時候能夠放手一搏,去迎接那片未知呢?

我所希望的是,有朝一日,我能將未知想像成一塊巨大的空白畫布,給予

我和他無限自由揮灑的空間,如此一來,便不會再畏懼門後的存在,而那被我換作「父親結」的心結也會逐漸化解吧!說是白日夢也好,天方夜譚也罷,能夠清醒著描摹未來藍圖,大概是讓太陽從西方升起也不無可能。

常言道:「父愛如山。」但我覺得對他而言這太沉重,他寧願是風吧!溫柔又可靠的待在我身邊就足夠。我也不再奢望他做出什麼補償,也不打算原諒。畢竟他實在不虧欠我什麼,也並沒有做錯些什麼,僅僅只是,彼此詮釋人生、詮釋愛的方式截然不同。是時候該我下定決心去接受、面對、化解「父親結」了。沒有計畫、不必思考,因為人與人之間本就是依靠真心而聯繫到一起,用心,帶領我穿越那扇我一直沒有勇氣跨越的門,穿梭在心中的荒蕪之地,重新改寫預設好的結局。

八月八日,父親節,會是充滿希望與憧憬的一天吧。

 

 

評審評語(按姓氏筆劃排列)

阿盛老師:

將自己對父親的愛表達得很明白,包括父親的個性與自己的心理刻畫出來。最好再多刻正「結」的形成過程。

陳幸蕙老師:

作者自我剖析徹底,全文書寫其與父親疏隔多年後,決定打開心門,與深愛的父親展開新局面新未來的心路歷程。語調真誠,令人低徊,唯錯字稍多。

游秀雲老師:

由女兒的自我告白,剖析對父親的情感變化,展現對「父女情深」的渴望。從過往感到父親對己之情不深,到不再鑽牛角尖、斤斤計較,敞開心結,化解「父親結」,迎接一個充滿希望與憧憬的父親節。主題明確,情感流暢,題目有興味。